“所谓大学者,非谓大楼之谓也,有大师之谓也”,是梅贻琦先生的一句名言。这句话流传很广,影响也很大。
这句话,据说是梅贻琦先生在从美国归来,在就任清华大学校长一职的就职演讲中讲的。
当时的背景是,在梅先生回国担任校长时,正是美金升值,而清华的办学经费来自美国归还的庚子赔款,也就是美元,这样,换成中国的货币后,学校的经费就显得比平时宽裕不少。于是,各院系除了大量购买图书仪器外,校园内还有一股大兴土木之风。于是,针对这种情况,他在就职典礼上说了这句话,目的是强调大学的好坏取决于大师的多少,而不是大楼有多高。
应当说,梅先生的这句话道出了大学的精髓。一个学校水平高低,关键是看你的学术质量,看你的人才质量。没有一流的学者和教师,校园再漂亮,大楼再雄伟也没用。当年的西南联大,在炮火声中,在昆明那简陋的校舍里,培养了多少超一流的学术人才。
于是,这些年也就有无数人不断在重复老校长的这句话。寻找大师,造就大师,也就成了各个大学竞相忙活的事情。有点责任心的人,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钱学森之问:我们的学校为什么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?没有这点责任心的人,就只想着如何用行政的手段造出一些大师来。更有甚者,盘算的是如何在退休前把自己鼓捣成大师。
所以,前些年在一些饭桌上,每当有人说起大楼大师的话题,我就忍不住说,你别老说这个,他们要真给你培养起大师来,可麻烦了。还不如用那些钱,盖个好点的大楼。当然,这也是一句戏谑的话了。
说这话的时候,应该是在十几年前。在那个时候,高校的经费就开始多了起来。头部的学校,每年都在几十个亿。当然和现在比,那是小巫见大巫了。据说现在头部大学的经费每年都在两三百个亿。但以那时的物价水平,几十亿应该是一个很不小的数字了。当时,很多高校也在大兴土木,一些大楼建得巍峨雄伟,装修得富丽堂皇。有人批评,但我觉得这挺好的。我们这代人,恐怕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。将来后代上课或者搞研究,有个不错的硬件环境,也是一件幸事,总比把这钱浪费了强。
我的意思是,我当时的担心之一,就是用这钱来堆人造大师。梅先生的话当然是对的,但是要看环境。在我们现在的氛围中,强行人造大师,官造大师,真不知能给你弄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来。果不其然,这些年,在各个高校,各种名目的大师就被成批地制造了出来。正因为如此,十几年前,北大的陈平原教授就说:国人好像得了大师饥渴症,到处寻找、拼命发掘,甚至无中生有地制造出各种“大师”来。说句不好听的,只有在极端封闭且缺乏自信的时代,才需要如此“造神”。眼看着这把“虚火”越烧越旺,把好些好人也给烤糊了,我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,大胆断言:大师其实不太重要。
其实,说是虚火也不尽然。你可以看看许多大师,其实相当一部分就是原来或现在的学校、学院或系里的头头。因此,这次的造大师运动,是有实实在在的利益在里边的,其结果,当然也更为不堪。
问题还不仅如此。大师造出来了,就得有适合大师的事情做。于是,学术资源的垄断就成了题中应有之意。我原来就曾说过,你看看现在学校里谁最忙?不是年轻教师也不是老年教师,而是那些有行政权力垄断学术资源的人的博士生硕士生们。他们垄断着学术资源,自己又做不过来,于是只能交给手下的学生。
就在这篇文章快写完的时候,在网上看到某大学哲学学院的一则招聘启事。招聘的岗位是,哲学学院教学科研岗。其中的A1岗,开出的招聘待遇是:税前年薪260万元,住房补贴面议,所属团队的科研和实验室建设经费不低于1亿元。看到这则消息,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。以我对当前国内哲学发展水平的了解,唉,只能说,还真的不如用这个钱去建大楼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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