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北人的热情会融化沉睡千年的积雪,他们唯一招待不周的地方,可能就是忘了告诉你关于东北街头真正的风险。
“舔铁栏杆会粘住舌头,在一个地方站时间长了,鞋就不是你的了,就算去个商场,你都有可能被门帘子砸出内伤。”
这并不是危言耸听,这是东北大地长久以来的生存技巧。
一个成熟的东北人,在冬天不怕撞衫,他们只怕撞脸。
清一色的深色羽绒服,透露出这个地区应有的稳重,人们很可能在进商场时,才能感受到什么是无足轻重。
“前面掀帘子的大哥手滑,我这种轻量级的卡拉米两眼一黑,直接就飞出去了。”
“化妆的女人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脸印在门帘上,形神俱备,2D打印。”
那种厚重的东北门帘,是人们进入工商社会一探究竟的第一道手续,它要求你气沉丹田,肩胛发力,撩帘子时要注意力道角度,不然就会被撂脸子。
有人说,东北的门帘经常能让人回想起很多往事,初恋时切实感受到的蹬腿小鹿,作弊时心中那群撒手人寰的白兔,或被堵时那条浪里白的倒霉海豚,总之,就是真正刺激到来前的万籁俱寂。
拍脸的瞬间,门帘会让人们抽象的生活变得具象,也有可能是巨响。这种绝佳的功能,让人面对自我,又认清现实。
东北的门帘子不同于其他地区,它厚重,沉稳,不苟言笑,就像在松花江冰层上钓鱼的男人,杀生,也救人,一条现烤的江鱼5块,救人免费。
有人叫它路易十六断头台,也有人称呼它为智人开瓶器,从名字就能感受到一种肃杀和寒凉,它虽然隔绝了低温,但也会蓄力给人逼兜,让人又爱又怕,从而上瘾。
那种力道自上而下,像一个深居简出的练家子,用闭关几十年的功力在你脸上倾泻而出,“啪啪”一下子,列祖列宗的头像由远及近,飘忽不定。
经常有人在某个商场门口,看到发愣的东北小孩,他们很可能掌握9种花滑的技巧,可以对7种流派的二人转评头论足,但无论如何,他们都可能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后工业时代的发明,首次被拍晕在滑铁卢的路边。
“商场门口的大厚门帘子,重几十斤,没点修为根本扒拉不开,扒拉开了没力气也扛不太住,每个东北孩子进门前忘了规矩,被砸过一次,出了门就长大了。”
本地人形容这种门帘子是一种野生大宽粉,透明塑料的瞭望孔,镶嵌在生化门之上,重量堪比中世纪城堡的铁门,西伯利亚的冷风也无法轻易攻破,大汗的骑兵都是抹着泪突围的,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防僵尸的。”
“而且你还不一定进得去,机关多着嘞,比下个墓还刺激。”
在东北,每当入冬供暖的时候,各机关、单位、商场、学校的楼门口就会挂上厚厚的门帘子,有棉布的,帆布的,皮革的,填充的材料和东北菜一样实在。
由于重量过重,打击面过广,这种厚实材料的威力已不亚于轻型的近战武器。
很多东北男人从小就被教育要“赠人玫瑰,手有余香”,在机关、单位、商场、学校门口,你经常可以见到前面的东北绅士为你掀开门帘,确认后方无人,再轻轻放下,这是东北规矩。
“就算是划拉着轮椅的老人,进门后,可能也会用轮椅杵那,让你麻溜进来。”
东北式的友好,往往以最简单直白的方式体现,虽然有些触目惊心,但高低是为你好。
一些商场的门口甚至会贴心提示你进门时要注意危险,不知缘由的人可能会胆战心惊,“咋逛个商场还要豁命?”毕竟那种门帘子的力道不是谁都扛得住,但还是要在进出门前观察下天气的变化,突如其来的大风可能会给你一个巴掌,跟有人故意欺负你似的。
而学会钻门帘子,也是外乡人在东北学会的第一课。
一些外地游客对东北的大门帘子早有耳闻,进出门前伸出双手迎接希望,但无异于盲人摸象,考验才刚刚开始。
东北最大迷宫,可能就是冬天的门帘子。外地人迷失在门帘里,经常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“去过东北才知道,厚门帘子都是三层起步。”
多层门帘带来了绝佳的隔温体验,门内外的世界仿佛是冰火两重天,却让第一次接触的人们找不到北。
从外面进入到商场或单位前,需要经过重重考验,体力不支者很容易中途放弃,陷入了人生迷途。
有人形容“别有洞天”在东北似乎有特别的指代,门帘隔绝出的空间也能让时间和磁场陷入混乱,谁来了都得迷糊。
东北人似乎掌握了战胜冬天的独家技术,“逛个商场还得研究阵法了。”
一些商业体为了有效隔绝寒风,几张厚门帘子之间,摆成了特殊角度,有的摆成三角形,有的成了梯形,如果只掀帘子不看路,很容易遭遇“鬼打墙”,从哪进,再从哪出,折腾了十分钟,又回到原地,预示着兜兜转转的人生。
“大城市回到我村儿,看到龙嘉高铁站门口破破烂烂的棉布门帘子,说实话,心里很有落差感。但是一听遍地乡音,心里还是踏实。外边再繁华,还得是我大东北。”
无数东北人的冬日生活,也只是掀开一个门帘,走向另一个门帘,门帘里面的熙攘气息,是东北人热情的内核。
这种神奇的门帘,组成了一个个矩阵,埋伏在城乡之间的广袤大地之上,它消除了阶级与财富的差异,谢尔顿酒店用它,街边的欧亚或中央红超市也用它,再猛烈的寒流也无法击穿它存在的群众基础,就像东北的浴池,大家在基本面上,都需坦诚相见。
安装门帘的师傅们,可能也是活得最通透的智者,“不被拍脸的唯一办法,就是多为后人着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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